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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掉馬咯?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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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掉馬咯?!

梁璽卻說道,“白窈珈便是白朦水所生,只是生來體弱。

據說白家曾經請了一個道士為其算命,算出白窈珈八字薄,需常年在寺廟中休養,請神佛庇佑,是以她並非養在白朦水身邊,而是自幼生長於尼姑庵。”

胤姜眉頭緊緊皺起,白朦水竟信了?也依了?

依照胤姜和白朦水的短短幾面,胤姜不覺得白朦水是那種軟弱且為人擺布之人,為什麽?

胤姜望著天際中那輪碩大的圓月,心生悵惘。

清冷冷的月光灑滿大地上每個角落,銀白色的光照不曾放過任何一人,胤姜下意識伸出手欲抓住那月光,她五指纖長,只堪堪能描繪那圓月形狀,卻握不住。

“嫦娥應悔偷靈藥,碧海青天夜夜心。”胤姜忽而吟誦了一句古詩。

“可是我覺得,她未必會後悔,世人苦求長生而不得,嫦娥是失去了凡塵的感情牽絆,可那本就是得道成仙之人應該失去的,世事難兩全。

她只是成全了她自己而已,她為什麽會孤單?”

她若老死,丈夫、兒女不會隨她殉葬,她也只能自己一人孤零零地死。

她在月宮中,有狡黠的月兔陪著她,她不死不老,天闕中又何愁仙娥、仙君?

神仙不講情愛,她自有大把的時光去遍歷九州,四海八荒何其大,她便是困守月宮,月光又何愁照不到世界盡頭?

月光既能照到,她又如何可能看不見這浩瀚江河?

孤獨寂寞?

難道那些困守在後宅的女子,表面上看著有父母、丈夫、子女陪伴在側,可實際呢?大多不也是獨守空房多年?她們不也仍然寂寞嗎?

嫦娥之寂寞,她們之寂寞,無人陪伴寂寞,有人陪伴寂寞。

可見人若是無法與自己相處,最終都會寂寞的。

胤姜作勢要抓住月亮,雙手緊握卻撈了個空,仍緊握著收回手來,放在梁璽面前,呈握月狀緩緩展開,好似手中真抓住了月亮。

“好看嗎?”胤姜望著梁璽,微笑問道。

梁璽想起了許多舊事,如雪花般片片割著他的心。

記憶中的母親身著一身粗布麻衣,顏色黯淡甚是古板,無一絲鮮活氣息,她正忙碌著洗衣,邊洗邊擦拭著額頭的汗珠,臉上不施粉黛,卻仍是很美。

母親面色憔悴,聽聞他放學歸家,回頭沖他一笑,關切問道,“璽兒,回來了?”

他那時不過十歲的少年郎,正值長身體的時候,便放下功課包,沖她點點頭,之後便進廚房劈柴,劈好柴之後開始生火,淘米、洗菜,煮飯、炒菜。

日覆日,年覆年,皆是那般平靜無波的日子。

這段記憶在他印象中已經被封鎖太久,有些潮濕,還沾染著灰塵,在他迄今為止的生活中,那段時光黯淡無光,就像母親的粗布衣一樣,沒什麽值得懷念,也沒什麽值得記憶。

在這樣一個月夜裏突然被翻找出來,頗有種時過境遷之感。

以他如今之心境回看,卻覺得那時候的平靜難得,街坊鄰裏偶有拌嘴,也不過為一點芝麻綠豆的小事。

和和氣氣的時候,一條街的鄰居們聚在一起磕瓜子,互相送對方自己做出來的食物,互相縫補,互相接濟,能有多壞的心眼呢?他們都很簡單。

後來他進過巍峨莊嚴的皇宮,享過天下難尋的富貴,曾經在他眼中波瀾生輝、綺麗絢爛的一切,也漸漸失了顏色。

黯然失色。

她卻撈起一輪圓月,捧起一把月光,問他,好看嗎?

他望進她那雙熠熠閃爍如星辰的眼,月下美人膚白如玉,生得明艷耀眼,彎月眉,玲瓏鼻,五官分毫皆恰到好處,直直撞到他心裏去。

他忽而心跳如鼓,只見她嘴巴張張,好似在說什麽,他卻已經聽不清楚她說什麽了,世界空蕩蕩,沒有聲音,唯有他的心跳,敲擊著他的神經,不得安寧。

胤姜見梁璽神色呆呆的,好似在發楞,烏黑色的瞳孔中全然倒映著她的面孔。

胤姜伸手在他眼前揮揮,沒有反應,“洛公子?”胤姜走近一步。

梁璽卻突然握住胤姜的手踝處,用力之大,胤姜無法掙脫,梁璽卻巋然不動,直直地望著胤姜,說道,“月色很美,雪娘亦很美。”

胤姜心生被調戲之感,強行抽回手,“洛公子,你放尊重些。”

梁璽手中仍有餘溫,手摩搓幾下,理智回來幾分,梁璽向胤姜道歉,“抱歉,我唐突了,我是真心實意誇讚雪娘子的,雪娘子不需妄自菲薄。

世人諷嫦娥,不過是認為她背叛他丈夫而得到成仙之機會,雖得長生卻也孤寂。

可正像雪娘子所言,世事兩難全,我們能做的只有成全自己,一旦選擇,便是咬緊牙關也得走下去,後悔從來沒有意義。

一路走來風景那般多,樣樣都後悔,反而忽略了腳下、眼前的風景,不是更不值得?”

他從不回頭看。

當初母親和離,梁氏族人皆問,他是要留在梁家,與母親再無瓜葛,還是隨母親離去,再不是梁家人?

他選擇了母親,此後一別雍京五載,曾經懵懂無知的孩童,一眨眼已是翩翩少年。

梁璽的話說中胤姜心坎,她原諒他方才的冒犯,莞爾一笑,忽然有點奇怪,她好像一直以來對他有許多誤解,胤姜倚著門廊,笑著說,

“我一直沒想過會和你心有靈犀,這種感覺還真是奇怪。”

梁璽露出一個清淺之極的微笑,眼眸死鎖住胤姜,“我亦是,可能你我之間有許多誤解,或許是我之前自大,並不想了解雪娘子,如今,雪娘子可願給我這個機會?”

胤姜爽朗一笑,“當然可以,說不定我們可以做朋友呢。”

無論你是不是官,至少目前,你我二人還是相處很愉快的。

二人前後腳回了天一閣,才剛坐定,其他人卻也吃喝得差不多了,開始向東道主梁璽紛紛告辭,送客到夜深,已近子時。

梁璽的馬車緩緩駛離,蘇灼站在胤姜身邊,瞧見她仍揚起的嘴角,神色莫測,轉頭問,“你們二人方才在外面閑聊了許久,旁人都在打趣我了。”

胤姜疑惑看向蘇灼,“如果我能更接近他,不是一件好事嗎?”

蘇灼探究的看著胤姜,“當真只是如此?你要做什麽我也攔不住,只是我希望你行事之前可以考慮一下我,還有寨子。”

胤姜神色冷淡,“我在做什麽我很清楚,倒是你,才來淮安,便想將我經營了這麽久的折翠居拿去?一如當年在三水鎮?”

蘇灼聽胤姜提起舊事,“你還是耿耿於懷?假扮夫妻本也不是我的主意,說到底只是方便我們大家一起行事而已。

至於奪權,我並無此意,只是世道如此,外人眼中你有丈夫有子女,哪裏需要像寡婦和自梳女一樣在外操持?”

胤姜明白,無論是白朦水還是現在的她,都是輸給了這世道。

但是現在她又拿定主意,有始有終,折翠居是她做起來的,誰也別想插手!

“那我先告訴你一聲,我不會放手,我該做的事也會繼續做。”

蘇灼別過頭不說話,胤姜已經離開,她方才那句話中已經沒有跟他商量的意思,他再說什麽也是無意義,除了鬧得兩人都不愉快外也是平添煩惱。

女子過剛易折,他又能護她多久?

他雖不喜她這性子,但她到底是自己的小輩,真是腦殼痛。

梁璽今夜飲酒不多,回到金玉園中已經清醒大半,他靠在躺椅上休息,悠涼的風自軒窗外吹進來,夜靜悄悄。

梁璽對月伸手,意圖模仿胤姜抓月的模樣,又緩緩展開緊握的手掌,好似也見月亮在他手中一樣。

他想,月亮自然高掛於天穹,卻又如何不可以跳動於人的心上?

他突然站起來,研磨提筆,照著心中那女子的模樣畫起來。

他以前從未仔細看過她,也未仔細記過她的臉,可此時,她卻好像就在他眼前,他下筆有神,線條飄逸絲滑,不見停頓。

墨跡未幹,梁璽撫摸著畫中人像,忽然心生熟悉之感,他怎麽好似,在哪裏見過她?

這眉眼,這五官,似曾相識,到底在哪裏?

梁璽確定他和胤姜初識在淮安,可是他到底在哪裏見過她呢?

梁璽點燃房中燭火,滿室通明,他翻找著房中畫冊,將它們一冊冊打開來看。

不是這個,也不是這個,也不是它!!!

畫冊被梁璽扔得滿地都是,滿室狼藉,梁璽卻似被定住了一般,他手中恰好拿著一卷畫冊,畫冊被打開,其中畫著一疤臉女子。

梁璽心沈了沈,穩步行至書案前,將兩幅畫擺在一起,一樣的眉,一樣的口,一樣的臉型,一樣的眼......

梁璽猶豫片刻,仿著疤臉女子疤痕的位置,提起筆墨潑了上去,原本筆下畫作栩栩如生,畫中女子眉眼如畫,傾城佳人,然那烏漆的墨水一沾染上去,赫然變得不倫不類。

梁璽心沈到底,這兩幅圖中的人臉一模一樣,徹頭徹尾便是一個人!

梁璽頹然坐在書凳上,死死盯住那兩幅畫,神色晦暗。

她騙我!!!

都是假的!!!

她是土匪!!!

梁璽望著窗外圓月無悲無喜,他回想起那天他看見徐敬之的信號煙,一行人趕到山崖之後卻只得到一個女土匪墜崖的消息,那個女土匪定然有徐敬之的線索。

呵!

她就是那個人!

所幸,她不知道他的身份,可他如今已經知道她的身份了,那日她說什麽她上山是找她丈夫,呵,都是假的!

她一定是回她的山寨!徐敬之,會不會在那裏!

梁璽想得分明,喚來商白。

商白猛然瞧見一地狼藉,心中還在猜測,主子是不是心情不好,畢竟他一貫是喜歡井井有條的人,今晚實在反常,之前在轎中莫名其妙笑出聲就算了。

梁璽冷言吩咐,“那日我們下山的路,你記得嗎?圍繞方圓十裏,去搜有沒有匪寨。”

商白還想再掙紮兩下,這可是個大工程吶,但是見梁璽面色不善,也不敢再繼續招惹,只稱聲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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